梁啟超:《寶貝,你們好嗎?梁啟超.愛的家書》,台北:大牌出版,2011年12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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研究所時不是研究中國近代史的,所以對於梁啟超的印象始終都只停留在公車上書和戊戌變法上,雖然也看過他寫的《國學研讀法三種》,但那畢竟是屬於講義性質的著述,對他的人格思想與生活還是提不起想認真一探的興趣...
而後,之所以會對梁啟超寫給孩子們的家書感興趣,還是因為看了蔡穎卿的書裡節錄了梁啟超寫給梁思成的家書,原以為梁啟超是個一板一眼的老學究,沒想到書信卻寫得很生動鮮活,而且從不吝惜對孩子說出自己的愛,於是當下就知道勢必得將梁啟超的家書買回來仔細看。

平常在家都要照顧小燒賣和忙家務,得趁他上床睡覺後我才能好好看書,這本書花了兩個晚上才看完。
看完後覺得梁啟超也太厲害了,在軍閥亂政的時局裡還能置產、買賣公債、買賣股票、買保險,再拿資金給女婿做海外投資,用利滾利的方式賺錢,他那些供子女在外留洋的學費就是這樣賺來的吧@@
不然尋常一個教書先生,要供養九個小孩實在有點辛苦呀!
尤其林徽音的父親中流彈身亡後,她的留學費用也是梁啟超所資助,看著實在叫人有點羨慕...
不過梁啟超本來就是鄉紳階級出身,所以才會這麼懂得投資吧!
比起寫那些國學方面的著述,我覺得他更該寫些教人如何投資、倍倍利滾利的理財書XDD

看著他寫給孩子們的家書,總覺得當他的孩子真是幸福,例如他寫給思成和徽音的信:
「你們既已學成,組織新家庭,立刻須找職業求自立,自是正辦。但以現在時局之混亂,職業能否一定找著,也很是問題。我的意思,一面盡人事去找,找得著當然最好,找不著也不妨,暫時隨緣安分,徐待機會。若專為生計獨立之一目的,免強去就那不合式或不樂意的職業,以致邊損人格,或引起精神上的苦痛,倒不值得。
一般畢業青年中,大多數立刻要靠自己的勞作去養老親,或撫育弟妹,不管什麼職業得就便就,那是無法的事。你們算是天幸,不在這種境遇之下,綜令一時得不著職業,便在家裡跟著我再當一兩年學生(在別人是求之不得的)也沒什麼要緊。」


總覺得我們這一代的年輕人所遭遇的求職困難,和他們那一代比起來是有過之而不及的吧...​​​​​
​​梁啟超還替梁思成弄到了清華和東北大學的教授位置呢,真是個可以依靠的老爸,所以還是得要有錢有勢有人脈的栽培,才有可能一門三院士呀!
越看越辛酸,以我們的能力大概也只能讓小燒賣自己白手起家了,現在能做的就是讓他的身體健康打好底子,以後不論念書還是做事都比較游刃有餘吧~

雖然給不起梁啟超給孩子們的教育投資,但對於他保持彈性的心去面對孩子的問題,以及他給孩子的觀念開導,倒是很值得我學習。
尤其是當學業影響到身體健康時,要以身體健康為第一考量,看他一直很掛念體質弱的梁思成,就覺得他真是很為孩子一生幸福著想的父親。
常常看到學長姐們為了寫論文、完成某某研究工作而熬夜,久了身體自然有些病痛,我都覺得好不值得,因為在我看來這些都是不必要的努力,這樣的熬夜傷身也無法確保日後會有個穩定的工作,感覺像是被上頭利用的工具人了。
不過學中文的人似乎想法都比較難以豁達,寫不完、做不完就鑽牛角尖的和它拚了,還好我性格較懶,到了睡覺時間就很難有動力繼續做事了,若當初也這樣傻傻的勉強自己拚了,可能得吃更多和更久的藥了。

不只文科生如此被利用,就連讀理工的朋友也被要求替教授跑實驗,但那實驗壓根做不出來,所以就瞎掰了一組數字交給教授,雖然不是多高尚的行為,但就保持自己身體健康來說還是必須的!
可能是時代改變了人性,以至於研究生們通常淪為系上或教授的工具人吧?
看梁啟超替徐志摩與陸小曼證婚後,氣呼呼地寫一封家書抱怨,就覺得他真是個對學生付出絕對關愛的好老師:
「徐志摩這個人其實聰明,我愛他,不過,此次看著他陷於滅頂,還想救他出來,我也有一番苦心。老朋友們對於他這番舉動無不深惡痛絕,我想他若從此見擯於社會,固然自作自受,無可怨恨,但覺得這個人太可惜了,或者竟弄到自殺。我又看著他找得這樣一個人做伴侶,怕他將來苦痛更無限,所以想對於那個人當頭一棒,盼望他能有覺悟(但恐甚難),免得將來把志摩弄死,但恐不過是我極癡的婆心便了。」

下面就再把一些我覺得很棒的片段節錄上來,希望能做為日後的育兒參考。
雖然無法有如同他的財力與地位,但還是可以學習他與孩子間的談話方式:

「因為我們做學問的人,學業便佔卻全生活之主要部分。學業內容之充實擴大,與生命內容之充實擴大成正比例。」
「我國古來先哲教人做學問方法,最重優遊涵飫,使自得之。......凡做學問要『猛火熬』和『慢火燉』兩種工作,循環交互著用。在慢火燉的時候,才能令所熬的起消作用融洽而實有諸己。」
「我關於德行涵養的功夫,自中年來很經些鍛鍊,現在越發成功,近于純任自然了,我有極通達極建強極偉大的人生觀,無論何種境遇,常常是快樂的,何況家庭環境,件件都令我十分愉快。你們弟兄姊妹個個都爭氣,我有什麼憂慮呢?家計雖不寬裕,也並不算窘迫,我又有什麼憂慮呢?」
「思成所學太專向了,我願意你趁畢業後一兩年,分出點光陰多學些常識,尤其是文學或人文科學之中某部門,稍為多用點工夫。我怕你因所學太專門之故,把生活也弄成近於單調,太單調的生活,容易厭倦,厭倦即為苦惱,乃至墮落之根源。再者,一個人想要交友取益,或讀書取益,也要方面稍多,才有接談交換,或開卷引進的機會。不獨朋友而已,即如在家庭裡頭,像你有我這樣一位爹爹,也屬人生難逢的幸福,若你的學問興味太過單調,將來也會和我相對詞竭,不能領著我的教訓,你全生活中本來應享的樂趣也削減不少了。我是學問興趣方面極多的人,我之所以不能專積有成者在此。然而我的生活內容,異常豐富,能夠永久保持不厭不倦的精神,亦未始不在此。我每歷若干時候,趣味轉過新方面,便覺得像換個新生命,如朝旭升天,如新荷出水,我自覺這種生活是極可愛的,極有價值的。」
「我很相信我的孩子們個個都會受我這種遺傳和教訓,不會因為環境的困苦或舒服而墮落的。」
「你和希哲都是寒士家風出身,總不要壞自己家門本色,才能給孩子們以磨練人格的機會。生當亂世,要吃得苦,才能站得住(其實何止亂世為然),一個人在物質上的享用,只要能維持著生命便彀了。至於快樂與否,全不是物質上可以支配。能在困苦中求出快活,才真是會打算盤哩。」
「你若要我絕對放心,輒要在寒假內找醫生精密檢查,看是否犯了神經衰弱的病,若有一點不妥,非要把它根本治好不可!你這樣小小年紀,若得了一種痼疾,不獨將來不能替國家社會做事,而且自己及全家庭都受苦痛。」
「我想你們這一輩青年,恐怕要有十來年——或者更長,要捱過極艱難困苦的境遇,過此以往卻不是無事業可做,但要看你對付得過這十幾年二十年風浪不能?你們現在就要有這種徹底覺悟,把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十二分注意鍛鍊修養,預備著將來廣受孟子所謂『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,空乏其身,行拂亂其所為』者,我對於思成身子常常放心不下,就是為此。」
「在這種年頭,措此較大之款,頗覺拮据。但這是你學問所關,我總要玉成你才盡我的責任。」
「順而受我教育多年,何故臨事反不得力,可見得是平日學問沒有到家。你小時候雖然也跟著爹媽吃過點苦,但太小了,全然不懂。及到長大以來,境遇未免太順了。現在處在這種困難境遇正是磨練身心最好機會,在你全生涯中不容易碰著的,你要多謝上帝玉成的厚意,在這當口做到『不改其樂』的工夫才不愧為爹爹最心愛的孩子哩。」
「古人謂有病不治,常得中醫,到底不失為一種格言了。」
「你營業還未有機會,不必著急,安有才到一兩月便有機會找上門來呢?只是安心教書,以餘力做學問,再有餘力不妨在交際上多注意,多認識幾個人。」
「你覺得自己天才不能副你的理想,又覺得這幾年專做呆板功夫,生怕會變成畫匠。你有這種感覺便是你的學問在這時期內將發生進步的特徵,我聽見倒是喜歡極了。孟子說:『能與人規矩,不能使人巧。』凡學校所教所學總不外規矩方面的事,若巧則要離了學校方能發現。規矩不過是求巧的一種工具,然而終不能不以此為教,以此為學者,正以能巧之人,習熟規矩後,乃愈益其巧耳(不能巧者,依著規矩可以無大過)。你的天才到底怎麼樣,我想你自己現在也未能測定,因為終日在師長指定的範圍與條件內用功,還沒有自由發據自己性靈的餘地,況且凡一位大文學家、大美術家之成就,常常還要許多環境與及附帶學問的幫助。」
「我生平最服膺曾文正兩句話:『莫問收穫,但問耕耘。』將來成就如何,現在想他則甚?著急他則甚?一面不可驕盈自慢,一面又不可怯弱自餒,儘自己能力做去,做到哪裡是哪裡,如此則可以無入而不自得,而於社會亦總有多少貢獻。我一生學問得力專在此一點,我盼望你們都能應用我這點精神。
「我以為,一個人什麼病都可醫,惟有『悲觀病』最不可醫,悲觀是腐蝕人心的最大病菌。生當現在的中國人,悲觀的資料太多了。」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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